用6萬條數據，告訴你“國內眾籌首破億”背后的貓膩
無人機、40 天、1 億元，這是國內眾籌平臺中的最新紀錄（前提是你相信）。前天，登錄京東眾籌平臺 40 天，來自臻迪機器人的 PowerEgg 終于結束了眾籌，最終的眾籌金額也定格在了 101657729 元，比其自己設定的 1000 萬元眾籌目標還要高出 10 倍。整個眾籌過程中他們總共獲得了 65305 次支持。在眾籌頁面的“項目進展”中，打造出這款無人機的臻迪機器人還專門表示：“國內首個金額破億的產品眾籌項目誕生了！”這也反應出了當下國內眾籌平臺的真實定位——從之前的優秀“團購地點”變為所有產品都應該刷一次的“宣傳平臺”。
那么這次看似有著里程碑意義的眾籌背后，有著何種貓膩？我們有必要先來仔細研究下“1 億”以及其背后的數據。
眾籌 1 億元，究竟是如何達成的？
圖片來自 京東眾籌
從表象上看，PowerEgg 的眾籌設置與別人相比并沒有什么不同。檔位一共 5 個，金額分別為 1、88、7888、8388、83880 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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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元檔：限額 9998 位，每滿 4999 位抽取 1 位幸運用戶，最后超出的也抽取。幸運用戶獲得一張 4999 元返現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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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 元檔：限額 1000 份。直接獲得限量版 PowerVision（研制這個無人機的母公司）T 恤一件。同時每 500 人抽取一張 4999 元返現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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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88 元檔：限額 1000 份，以超優惠的價格獲得無人機豪華版套裝（市場價：9076 元）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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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88 元檔：限額 2000 份，以超優惠的價格獲得無人機旗艦版套裝（市場價：10064 元）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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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880 元檔：以超優惠的價格獲得無人機大客戶套裝一套 = 旗艦版套裝十套（市場價：100640 元）。
雖然價格和禮品看上去很合理，但是每個檔次的限額數量都很多，一點也沒有眾籌那種“要搶”的感覺。眾籌頁面側邊欄還展示出了一個小秘密：這些檔位有的重復出現了數次。1 元檔進行了 6 次（至少 45000 人參與）；88 元檔只進行了一次；7888 元進行了一次；8388 元檔進行了 7 次；最后是進行了 1 次的 83880 元檔。看上去挺火爆啊，沒什么問題吧。可惜這個結論你下得太早了。
為了更好地比對數據，我們采用了另外一個數據作為“切入口”——京東眾籌頁面上的“支持者”數據。京東眾籌頁面上將每頁展示用戶的數量定位 10 個，結合總共 65305 個支持者的總數量，那就是 6531 頁，我們自然不可能逐個去記錄這樣的數據。最終，我們利用自動化腳本，共用時 2 個小時（防止給京東服務器造成負擔）將 6531 頁數據全部抓取下來。（微信搜索 ifanr，關注愛范兒公眾號，回復「數據」，下載原始數據 csv 文件/數據對比 Excel 文件）這一份數據中包括了用戶名、支持金額數、用戶曾發起眾籌數量、曾支持眾籌數量。接下來我們就開始嘗試對這份數據進行多角度地驗證與分析：1. 支持者數量、眾籌金額總數首先是總支持者數量（人次）與支持金額總數，通過 Excel 中“求和”功能得出的數字與眾籌網頁完全一致，也說明了我們抓取的數據準確性。2.核實真正的支持者數量（去重）通過對用戶名稱列進行排序，再通過相應函數的設置，我們很快得到了真正參與者數量總和：34915 名。3.支持者支持次數統計、以及衍生出的用戶名及特殊范圍統計
因為京東眾籌并沒有限制用戶單個項目中能夠參與多少次，所以我們還需要研究下這將近 35000 人究竟是怎么支持項目的。在已經以名字排列了一次順序的前提下，我們直接將支持次數與名字制成了一張條形圖：效果也很明顯，很明顯左邊的用戶非常支持這款產品，無論是平均數，還是最大值，整個眾籌過程中的用戶都有非常大的區別。縱觀所有用戶，其中支持次數最多的用戶為“jd_137214xct”，其總共支持了 136 次，每次一元，同時更有意思的是京東顯示其歷史支持眾籌次數也為 136 次。當真是愛這款無人機，將 136 個“第一次”都獻給了它。
緊接著我們根據這張支持表反過來觀察用戶名規律，最有規律的用戶集中在第 1-10000 名。開頭 100 多個用戶規律并不明顯，但是可以注意到同一個用戶經常會支持 “2 次”。當我們滑到第 125 個用戶之后，“強烈”規律終于出現。
黃色為相同用戶名，橙色為單個用戶的眾籌投入累計金額
“130**048a、130**058a、130*098a....”用戶名這一列開始大量被各種“電話號碼+a”占領。而且號碼之間還有非常明顯的規律：最后一位均為 8，電話號碼倒數第 2、3 位才有所變化。而這個規律在 130 號段中從 048 一直延續到了 978（中間也缺了不少，但是都符合基本規律）。緊接著從第 495 個用戶進入 131 號段，這次的尾數不確定了，但用戶名最后依舊帶“a”。第 3242 個進入 132 號段；第 6533 個進入 153、155、156 號段；最后是少數 180 號段（中間其實還穿插了不少其他號碼，但是數量比較少，可以先放到一邊）。如此“整齊劃一”的隊形，似乎已經無需再說什么。以第 125-9469 次眾籌數據為統計素材，這一大批“手機號碼 +a 用戶”已經為眾籌貢獻了高達 8596 萬元（85960694 元）。4.對每個支持者的投資金額進行計算，以及分布第三步分析中似乎已經透露出來一些問題，但是這還不夠，接下來的問題是：究竟每個支持者總共投了多少錢？結合第二步中對用戶名重復的驗證，我們加入了累加的算法，得到了用戶眾籌中的投入數據。其中第一名是來自一位叫做“131*472a”的用戶，總投入達到了 947844 元。這個夸張數字由 59 次眾籌達成，其中 8388 元檔位 53 次，83880 元檔次 6 次。因為自己的“大手筆”眾籌，他將一口氣獲得 113 臺 PowerEgg 無人機。因為得知了每個支持者的總體投資金額，我們根據金額的不同進行了一個劃分，結果如下：相比于投入了 3 萬以上的用戶數量，眾籌金額在 1-3 萬的用戶少得可憐，總共才 21 人。而眾籌投入超過 9 萬的人就足足有 366 人。假如我們以 5 臺 PowerEgg 作為一個“分水嶺”，我們會得到 792 名“用戶”，而他們所投出的金額總數達到 9228 萬元（92282067 元），不僅人均超過 10 萬元，同時這筆錢在眾籌后能夠換成 11000 臺 PowerEgg。5.基于數據的一些猜測除了前面提到的“異常數據”，其實這份支持者清單中還存在著一些相對難以判定，但又總感覺有貓膩的地方。比如有很多看起來很獨立的賬戶名在這個項目中進行了兩次眾籌行為，而且，這個現象的覆蓋范圍極大。實際上這也證明了數據問題，不可能是所有用戶都剛好投了兩次，而是因為有人能夠“復制數據”。至于是不是平臺方提供的技術支持，我們無從得知。但看看國外知名眾籌平臺 KickStarter，它在網站的官方規則中就已經明確，單個項目單個賬號只能支持一次（那怕有幾個檔位也只能選一個）。到這里，請我們為 PowerEgg 和京東眾籌鼓個掌，因為 1 億元終于達成了！
PowerEgg 無人機，這款產品到底如何？
圖片來自 PowerVision Store
其實在一個多月之前，就已經有媒體對這款無人機進行了報道。客觀公正地說，這是一款有趣的產品。沒運行時就是一顆光滑、白色的巨蛋，大概一顆橄欖球那么大。而當你啟動它時，這顆蛋就會“長”出四條支撐腿，上端“長”出四只螺旋架，變成一顆“飛蛋”。這種創新性的設計也不僅僅是為了外觀，四個旋翼壁的折疊方向都不相同，在保證折疊尺寸小的前提下增大了無人機軸距。而軸距大小則決定了其能夠安裝的槳葉尺寸，間接決定了無人機的負載能力和平穩性。
圖片來自 PowerVision Store
另外折疊狀態下的“蛋”外形，讓 PowerEgg 能夠得到最大程度保護，甚至能夠抵御一定力量的沖擊。外出攜帶中作用相當關鍵，因為你甚至可以直接將它放進普通背包當中。至于無人機常見的幾個關鍵數據，官方給出的數字看起來也中規中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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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傳距離：5km（這項有一定的疑問，需要通過實際測試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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續航時間：23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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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機規格：4K、光圈 2.8、FOV 95 度
操控方式引入了其稱為“體感操控”的遙控器。在實現單手操縱的同時，不可避免地會降低飛手操控效率。但對于初學用戶來說未必是件壞事。在眾籌頁面上，臻迪機器人官方還提到了另外幾個功能：環繞模式、航點規劃、跟蹤模式。他們有一定的亮點，但是在實際上手之前沒法評價其價值。究竟誰在作俑？誰又最高興？通過在百度指數中簡單查閱“PowerEgg + 臻迪”關鍵詞，“國內首個過億眾籌金額”等新聞發布之后，整體熱度隨之高漲，更一引來了一連串門戶網站（網易新聞、騰訊財經、新浪新聞）的即時報道。這也是 PowerEgg 今年年初發布以來的第二次關注度高峰，也是 PowerEgg 以及臻迪機器人最終目的——博眼球。如果不是愛范兒（微信號：ifanr）和少數媒體還會對這個數據產生疑問并進而調查，那么這次眾籌必將成為又一個“里程碑”。一大堆過億的眾籌項目也將一個接一個出現。但即便我們進行了眾籌刷量的曝光，對于 PowerEgg 以及臻迪機器人來說也未必是件壞事。因為負面的典型同樣有關注度，就比如之前國內某互聯網企業的部門經理一樣。突破底線的眾籌平臺：除了可惜還是可惜
2008、2009 年國外兩大眾籌平臺 Indiegogo、Kickstarter 分別成立，而他們的發展也標志著這一類型眾籌平臺的崛起。很快國內也隨之成立了一系列眾籌平臺，而京東眾籌正是其中之一。原本“鼓勵創新、鼓勵正能量、將夢想變成真實”的眾籌平臺在踏入中國之后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有差異的整體消費觀念、相對保守的創新理念，漸漸地讓眾籌平臺變成了“團購 1 元券平臺”——每個項目投 1 塊錢，總有一個中的吧。但誰也想不到的是，部分企業卻發現了眾籌平臺的另外一個價值：造聲勢。因為眾籌的對象是普通消費者，所以在產品正式發售之前可以說是一次“預演”。而一個簡短的眾籌金額數據，就能夠作為消費者期望值大小的表現。另一方面，只要眾籌金額厲害了，總有媒體報道。而眾籌平臺單靠眾多的 1 元檔無法形成資金池，同時項目的匱乏讓越來越多的“成熟”產品進入到這個本屬于創新的天地當中，成為了限量打折、回饋粉絲的集散地。也正是因為眾籌方和眾籌平臺對于“眾籌金額”絕對數字的需要，讓后者越攀越高，直到這次破億。雖然這次我們報道的對象是京東，但類似的眾籌金額“通貨大膨脹”又豈是孤例？一些業內人士告訴愛范兒，別家眾籌平臺的狀況也是大同小異。
產品沒多大問題，刷量只是一種機智的“手段”，甚至能夠作為一種成功經驗傳播；但眾籌平臺的日益公關化卻是沒有“回頭路”的。但不知他們故意忽略，還是遺忘了一點——當人們都認為眾籌都是騙子之后，除了繼續留下一群“彩票黨”，你又能為自己留下什么呢？
從這個角度看，“過億”也許只是國內眾籌平臺的“回光返照”，而真正的危機也將會在眾籌公關有所收斂之后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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